第3章 花落
疾病,是多少人一生的劲敌,而有个坚强的氏族与疾病抗争了数十个春夏秋冬。那是一种家族遗传病。“男女隔代遗传”——老一辈正是掌握了这条金科玉律,才保证了一族血脉不至于断绝。有人无视长辈的劝导,但很遗憾,四个新生儿也仅有一个幸免;也有人寻求现代医学科技的帮助,但只是将死期往后推迟了一两年而已,就是孩子这一两年的寿命也得花上父母大半辈子去挣钱来赎。
女孩背对着男孩,强忍着悲伤,道出了这个家族的命运,也是自己的。
男孩听完后,呆住在原地,嘴巴微张着,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却没有声音。此时他心里正激烈地挣扎着,“这么说······该不会······?”
“那你呢?”他终究还是开了口啊。
一滴眼泪从女孩眼眶中挤了出来,慢慢地沿着她微微发热的脸庞爬下,不被谁所察觉,直到落在女孩脚边血红的落叶上。“哒!”
女孩迅速抬起衣袖擦去泪痕,她转过身来,对着这个正在等待答案的男孩,女孩已经发红的双瞳正面撞上了他恍惚的眼神,问题,在这一刹得到了回应。
往前某一天。
“嗯?你为什么希望时间停下来啊,是因为花么?”
“花啊,每年都照样开,但是人,一旦离开就真的离开了。”女孩笑着看向男孩,但是这个笑隐隐若现一丝悲伤。
“虽然分离在所难免,但是回忆中的一颦一簇都那么生动啊。”
“······噗,哈哈哈。”
“你笑什么啊?”
林梦心的父亲,是家里的独苗,本来他跟梦心母亲应该向祖祖辈辈那样,遵循规律,生一个男孩,可没成想,找了个糊弄人的江湖医生看胎相,道是个男孩,嘴里还一个劲“福气福气”,到接生那天,出来的却是个女孩。夫妻俩面面相觑,心里苦恼得很。爷爷知道后恨不得飞起来骂,但是无奈孩子已经诞生了,一家人谁也不忍心抛弃这个孩子。
“孩子,是爸妈的错,爸妈一定让你能活多久就活多久。”父亲在一天深夜,对着熟睡的孩子说。
厄运,有时候结伴同行。这天,本来该是美满的团圆,但是梦心爸妈坐的客车失控冲入了冰冷的河流中,车上的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袄,在冰冷的湍流中毫无生还的机会。这时候,梦心七岁,此前一直住在爷爷的小木屋里,懵懂的她不知道命运已然捉弄了她两回。爷爷是一周之后才被找上门的公安人员告知了这一噩耗。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年迈的爷爷除了护林员的工作外,还在屋子前种起了菜,好拿去卖了挣点钱,过度的劳累最终没换来安稳。一天夜里,枫叶飘落纷纷,爷爷在将遗书放到孙女枕头边上后永远闭上了双眼,遗书中道明了梦心该知道的一切。梦心几经周转后被现在的养父母收养,一起住在南门市······
女孩用力抿了一下嘴,接着眼神瞬间坚强起来,缓缓拉开长长的袖子,露出雪白的肌肤,突然,一个大红疙瘩极其突兀地出现,布满猩红的斑点,形状扭曲,丑陋而吓人。
男孩面对着眼前冷冰冰的现实,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女孩不忍心再看着他,将头撇向一边。
男孩一步一步地走近女孩,他的视野逐渐模糊,眼前只是还能依稀看见那个触目惊心的红块,逐渐扭曲成一朵血色曼陀罗。他眼里一滴又一滴地掉出眼泪,渐渐汇成流。
“你,还有多久,时间?”
“······医生说,不接受抑制治疗的话,还有一个月。”
“那为什么不去?!”
“我说了,没用,只是延缓死刑而已。我不想再让养父养母花冤枉钱在我身上了。我也不想再耽误你了啊,韩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