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行走的风也点点降下温度。有纳凉的老人摇着蒲扇从民宅里出来，走在棵棵大树的脚跟下，树却在风里摇着冠，那是数张扇叶子，叶面的光反she出来，吸收进暮里，看上去是种稠黑的，就在人的眼前说：又是年了。

  旧时她楼前有棵很大的黄果兰树。每年花开时，总有个小小少年朗朗站在那花树底下，穿着白衬衣，白短裤，白球鞋，太阳光照在他身上，亮得直入人心里去。阿五从阳台伸出脑袋，朝下喊：“我的小爷，别站日头底下，快进屋去，她练完琴就下来。”楼下的人不说话，她又催几次，还是不说话，缩回头，对着钢琴前的女孩儿说：“眼巴巴瞧着，不肯走。快你的吧。”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让我看眼。”走过去，阳台那样高，幸而在练ballet，她奋力地踮起脚，就在那最初的视野里现出花树的头，的叶，挂满嫩黄的瘦长铃铛，甜的香，旁边立着他。她眨不眨地盯着，在阳台里喊：“醒山，你再等我下。”身子晃了下，瘦长铃铛摇了摇，音乐声里送来他微弱的回答：“唔。”走回去坐下，小手揿琴键，照着琴架上的谱子页页下去。

  也有发脾气的时候，把房里的古董瓷器砸到地板上，捡最可手的砸，往往也是最好的。阿五在飞扬的瓷片里东躲西藏，不敢拦她，更不敢叫人，只在口里不住哀求。老师也吓坏了，眼睁睁站在角落里。响动将她大伯母引来了，将她把搂住了，说：“昨日你父亲还跟我说你性子收敛不少，这又是在闹些什么？”她用力挣，没挣开，声音大得很，“你提他做什么？回来趟，看眼我是死是活。大伯母说：“咱们大家子都指着他，他吃苦受累不说，若听见你这话，哪有不伤心难过的。”她跺脚，“我就说！”大伯母说：“当心踩着碎瓷片。”又问，“还没说闹这出为什么事？”她伸手指着角落里的老师，“她！多少遍都说我是错，还有阿五也在旁帮腔，并打发了走！”阿五扑上来，“小祖宗，我知错，明儿在嘴上贴张封条。到时你冤家来了我开不了口，可别怨我没告诉你。”她年纪虽小，却也知羞，转面埋进大伯母怀里，“快掌阿五的嘴，掌她的嘴！”大伯母笑着说：“他在旁看着呢，你要掌谁的嘴？”她抬头看，羞得满面通红，“你来了。”他说：“来了。”

  大伯母招呼屋子人撤出去。她看他走进屋里来，说：“当心脚。”阿五用扫帚扫遍，又拿来吸尘器，拖着长长的线，还没开，她说：“吵死人。”电器哪能丝噪音都没有的，阿五苦着脸，“那怎么办？”她没好气，“笨猪脑子，用湿毛巾。”阿五去了。那老师方才没听出味儿来，不知当走不当走，依旧直挺挺站在那。

  他看眼，说：“你心里不舒坦，就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