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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给茹嫣调试摄像探头，屏幕上出现了茹嫣和儿子在电脑前忙碌的图像——茹嫣看见自己和儿子，像电视剧里的人物样在屏幕上活动，很是新奇。说，你到法国后，我这儿也能看得见儿子说，只要有络，到月球上也能看得见。儿子拿起那个小小的探头，像摄像机样，给书房来个长长的摇镜头。还可以拍照，儿子说着，在什么地方点了下，张茹嫣在书房的照片就固定在屏幕上了。还能做监视器，你不在家的时候， 开着它，它会将屋里的动静记录下来， 比如进来小偷——茹嫣说，你别吓唬我啊，我宁愿让他偷我，也别吓我。能看见远在法国的儿子了，茹嫣想，哪怕这台电脑只有这种功能，也足矣。于是，拿出当年刚刚恢复高考时，以初化水平去撞大学校门的劲头，去迎接个个全新的概念，全新的操作。直学到头昏眼花。
儿子给茹嫣申请了邮箱，安装了MSN，还有QQ。儿子笑着说，QQ是个好东西，就像根拴狗的绳子，任何时候，你只要扯，我就会知道。我扯，你也知道。
茹嫣听着就笑了，心想，这家伙真会说话啊。
儿子让茹嫣给自己起个名，好给她在论坛、QQ上注册。
茹嫣想想说，还是叫“如烟”吧，如果的如，炊烟的烟。
结果这个名已经有人用了。
儿子说，加两个字，“往事如烟”。试，也被别人用了。儿子说，你知道了吧，你再不上，以后连最臭最烂的名字，都会给人家起光了。茹嫣不信，儿子说，你随便说几个，咱试试茹嫣说“臭鱼儿”，果然有;“烂猫”，也有;“二混混”，依然有;连“我是流氓我怕谁”都有。茹嫣路笑着，想着这上好像是个妖魔鬼怪虎豹虫豸的世界。最后，儿子改了下——“如焉”，茹字去掉草头，嫣字去掉女旁，性化。果然，路注册畅通阻。
茹嫣的名字是母亲起的。从这个名字上，可以看出母亲的仕女情结。茹嫣的个姐姐和个弟弟，名字都是母亲起的。她不让父亲起。茹嫣那拨的父亲，全都豪情满怀地给自己的儿女起上建国、新华、抗美、援朝、建设、宪生、跃进……后来还有四清、卫东、卫青、卫彪、九大，这类时新名字，家七个孩子，便可以当作部新国简史来读。
四十多年之后，茹嫣有了个自己的名，个儿子给起的名字：如焉。她竟很喜欢它，觉得比自己原名要朴素，要大气，有点道骨仙风。
如焉03(1)
几天后，茹嫣路把儿子送到首都机场。是她坚持要去的，她知道儿子不让她去的原因。
安检口，儿子俯身拥抱她。她这才发现，儿子这么高了，身上散发出种男人的汗气，还有种她曾经很熟悉的味道，是他爸遗留在他身上的，永远不会消散的那种味道。这是那个从自己身子里娩出的小肉团团吗是那个天二十四小时事巨细都得让你操心的小东西吗是那洗个澡都怕把他的小骨头揉碎了的小人儿吗
儿子很小的时候，大概六七岁吧，就不习惯和她有肌肤之亲了。偶尔在公共汽车上抱他，他会僵僵的，脸窘然的样子，过会儿，他便挣扎着下来，他宁愿抓着扶手，站在她身边。不像以前，如块磁铁样紧紧贴着她，软软的小手抚弄她的脖子、她的脸颊。
他爸去世之后，很长段时间，儿子变得沉默寡言，对她很矜持，跟她说话，总像在斟字酌句，不知是怕碰伤了她，还是怕碰伤了自己。他几乎不对她提起自己的父亲。
儿子拥抱她的力气很大，她觉得，只要儿子直起腰，就会很轻松地把她抱起来，像抱个婴儿样。
几秒钟，或许更长点时间，儿子松开她，笑着说，上见。
她也笑笑说，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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