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雨连天

216.二一五章(3/3)

山远水长,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苏晋知道他是为自己好。

她勒缰坐于马上,看着天边变幻莫测的云,耳畔一时浮响起喊打喊杀之声。

十年前的浩劫犹自振聋发聩,遑论今日?

苏晋低声道:“我不是跟自己过不去,是人命。”

刘义褚听了这话,愣然地松开缰绳,苏晋当即打马而去,溅起一地烟尘。

有衙役在一旁问:“刘大人,我们可要跟着去?”

刘义褚摇了摇头,他们十来人,去了又有何用?

他忽然有些想笑,孙老贼虽不学无术,但看苏晋倒是看得准,面儿上瞧着是个明白人,皮囊里一身倔骨头。

刘义褚心里不是滋味,他是个得过且过的人,将“安稳”看得比甚么都重要。

可苏晋那一句“人命”仿佛点醒了他,让他隐隐窥见这场荒唐的闹事将会结下的恶果。

难怪堂堂左都御史和大理寺卿会并头找上门来。

刘义褚当机立断道:“你去找周通判,让他能召集多少人召集多少,去朱雀巷与苏知事汇合。”又吩咐另一名差役,“你拿着我的官印,去都察院找柳大人,就说苏知事独自一人去了朱雀巷,让他无论如何,命巡城御史也好,惊动上十二卫也好,去看看苏知事的安危。”

她的祖父是当世大儒,胸怀经天纬地之才学,也有洞悉世事之明达。

后来景元帝当真得了江山,曾三拜其为相,祖父或出任二三年,最终致仕归隐。

苏晋记得,祖父曾说:“自古君权相权两相制衡,有人可相交于患难,却不能共生于荣权,朱景元生性多疑,屠戮成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看来这古今以来的‘相患’要变成‘相祸’了。”

后来果然如她祖父所言,景元帝连诛当朝两任宰相,废中书省,勒令后世不再立相。

那场血流漂杵的浩劫牵连复杂,连苏晋早已致仕的祖父都未曾躲过。

苏晋记得那一年,当自己躲在尸腐味极重的草垛子里,外头的杀戮声化作变徵之音流入脑海,竟令她回想起青花瓷瓶碎裂的情形。

彼时她怕祖父伤心,花了一日一夜将瓷瓶拼好,祖父看了,眉宇间却隐有惘然色。

他说:“阿雨,破镜虽可重圆,裂痕仍在,有些事尽力而为仍不得善果,要怎么办?”

要怎么办?

苏晋不知,事到如今,她只明白了祖父眉间的惘然,大约是追忆起若干年前与故友兵马中原的酣畅淋漓。